风渡

【凤泥】无人知晓(下)

——

曹长卿还是走了。

他走后,徐念凉变得更加沉默了。

黄蛮儿心思敏感,也不再缠着她了,偶尔会问他念念开心了吗。

徐凤年摇头,心知她不会开心了。

不久后,太安城传来消息。

曹长卿以一己之力攻城,最后力竭而死。

这消息传得很快,西楚人人自危。

失了曹长卿的西楚,如同人失去了脊梁,不须耗费一兵一卒即可颠覆。

姜泥无力支撑,她本也不是治国理政的苗子。

她为西楚,做了能做到的一切。

而这一次,她选择了以身殉国,同她的棋诏叔叔一样。

徐凤年来得太迟,留给他的也只剩下姜泥的尸身。

他手握神符,那句未曾说给她听的话,以后再无人可听了。

她曾说自己是跌落成泥,而徐凤年想的则是,终有一日将她捧上天底下至高之位,他的小泥人本该如此。

春去秋来,徐念凉及笄之年。

徐凤年亲入京城,为她请封。

昔日徐骁谋划千般,只为争得一个世袭罔替,助他执掌北凉铁骑。

而今他因为同样的缘由,孤身赴险。

“活着回来。”只一句嘱咐,独属于父女之间的默契。

北凉又一次成了离阳皇帝心头一大患,皇帝生性多疑,已是垂暮之年,北凉王徐凤年却正值壮年,让他不得不提防。

请封郡主一事,皇帝倒也没难为他,只提了一附加条件。

此事徐凤年却不敢擅自做主,送了封家书回北凉。

五日后,收到了回信。

他平展开来,“可。”

一字,重若千斤。

唾玉钩银,他家小地瓜的字是愈发有风骨了。

次日,他进宫面圣。

偶遇太子,那是一个儒雅端方的青年,面容不失俊朗,就是气色不足,瞧着身子弱了些。

“王爷。”

“太子殿下安。”

寥寥数语,匆匆别过。

再见面,是太子及冠。

皇帝病重,徐凤年携女奉召入京。

这一次,他一人回了北凉。

徐念凉被迫留在离阳皇城,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侍疾。

离开前,他去见了一位故人。

他们都老了,不复当年的英姿。

陈芝豹依然称他‘世子’,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徐凤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北凉王,如今徐凤年已经不会再为此争辩了。

他们谈了许多,说到了北凉的种种。

陈芝豹有一事没敢问,徐凤年主动提及了。

“我二姐很好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,徐凤年看不透,也不想掺和,点到即止。

后半夜,两人喝得烂醉,一醉泯恩仇。

——

从皇城送往北凉的信越来越少了,徐凤年几次想杀过去都被青鸟制止了。

“小主子另有安排。”她只一句,反反复复。

原先徐凤年还能宽慰自己,但陈芝豹的一个消息让他坐立难安。

皇帝危。

这次,一切都要尘埃落地了。

徐凤年知道,他该动身前往皇城了。

他未入皇城,却在城门口见到了小地瓜。

白衣染血,素发凌乱。

他慌了神,下马朝她奔去。

甫一站定,这才发觉她衣上的血并非来自哪一处伤口,他顿时放下心来。

徐念凉目光灼灼的望着他,唇色异常鲜艳,喃喃轻语: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“好。”对于今日宫内所发生之事,他没有多问。

此刻他只想带着小地瓜离开这是非之地,走得远远地,这辈子都不踏进皇城半步。

是夜,徐念凉被噩梦惊醒。

她闭眼,满脑子都是那人的笑脸,笑得那般苍白无助。

徐念凉拔下腕间匕首,上面还残留着半干的血迹。

马车外,徐凤年听见了她起身的动静,问道:“闺女,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就是想两位姑姑了。”她掀开车帘,素脸白净,一双肖似他的凤眸不见妩媚,总是流露出一股子坚毅。

她像他,自然也像姜泥。

 于是,父女二人改道而行。

去了江南,看望过两位姑姑,正巧听说徐龙象出关,这又去了龙虎山。

一路游玩,徐念凉心情大好。

咬着还未熟透的山楂也觉得香甜,口齿生津。

一身道袍的高大青年从树上跳了下来,怀中是一颗颗还有些青涩的山楂。

徐念凉丝毫不介意,捡了一颗塞进嘴里,笑着说道:“小叔叔真棒。”

青年腼腆微笑,让她再多吃几颗。

徐念凉不忍拒绝,就又吃了一颗,然后看着他道:“念念不吃了,剩下的拿给爹爹吃。”

徐龙象有些不高兴,扯住了她的衣袖,但见她十分坚定的摇头,还是将怀中的山楂一股脑倒进了布袋里。

残阳落下,身披余晖。

徐龙象背着她,就像他哥哥曾经那样,将她一步步背上半山腰。

徐凤年吃了酒,在卧房睡得正香,忽然闻到一阵烤鸡的香味,鞋都没穿就推门出去。

院子里,一白须老道、一青年、一少女,三人围坐。

那白须老道正是徐龙象的师傅赵希抟。

他正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徐龙象,徐龙象一愣,转手给了徐念凉。

少女欢喜十分,老道欲哭无泪,青年一脸木楞。

徐凤年拍掌大笑:“好黄蛮儿!”

有他当年之风采。

此举惹得赵希抟气愤异常,却也无可奈何。

舍不得徒弟,骂不得北凉王。

他这师傅当的实在憋屈。

夜半,徐凤年单独会面赵希抟。

“天生剑骨,竟被那些人这般毁去!”赵希抟惜才,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一个徐龙象几次三番登门。

他的气恼,徐凤年早有所料。

“没了也好,我只愿她能平安,学武没什么好的。”从始至终他都坚定的认为,学武并非无用,而是不好,当初他学武也只是想着练成之后能够为老黄报仇。

“若只是如此,你也不会找我了。”

徐凤年被猜中了心思,坦然说道:“我原也以为没什么大碍,但近日小地瓜的身体越来越弱了。”

赵希抟了然,初见那女孩,便觉得她周身气息有异样,结合徐凤年所言,恐怕她在被断筋脉之后用了其他法子强行凝聚真气,以致于身体自身无法承担真气运转,进而导致身体日渐虚弱。

徐凤年道:“我想用大黄庭。”

“你可想好了?”赵希抟吃了一惊,这大黄庭极难修炼,徐凤年身上的也是因为机缘而得。

“我找你,便是为此。”徐凤年一人终究无法保证能够成功,若是能得赵希抟相助,就算他身死,想必为了龙虎山的安定,他也会尽力护住小地瓜的命。

赵希抟想了想,说道:“无论事成与否,她都要留在龙虎山。”

“老道士要挟我?”徐凤年笑道。

他冷哼一声,“我是怕我徒弟知道了怪罪我,你们徐家就没一个好伺候的。”

徐骁如此,他的儿子更是如此。

徐凤年还是同意了,留在龙虎山也好,起码有黄蛮儿陪着她。

那丫头嘴硬,心肠却软。

陈芝豹的来信,他只看了一眼就烧掉了。

太子醒了。

小地瓜在最后关头,还是心软了。

——

又一年山楂成熟的季节,满山的红果果。

徐念凉拉着徐龙象跑遍了整个山头,找其中最大最红的山楂装进布袋里。

徐念凉面前堆满了山楂,而徐龙象那里少得可怜。

徐龙象还是一如既往的夸她,“念念真棒。”

他们用山泉水洗好,再次装进布袋。

一人抱着一个袋子,往山下走。

赵希抟又闭关了,山上无人敢管他们。

武当山,小茅屋。

徐凤年坐在摇椅上晒太阳,院子里种满了蔬菜瓜果,这片小天地是他仅有的回忆了。

“爹爹。”有人喊他,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,倏地醒了。

一睁眼,人有些恍惚。

眼前的人娇俏灵动,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梦中的人。

“哦,小地瓜啊。”

他笑了,却有些伤感。

小泥人,我想你了。

——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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