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渡

【凤泥】为质(2)

王妃吴素是江南女子,性情温柔,偏偏就是这样一副性子拿捏住了徐骁。


他畏妻之事,北凉人皆知。


褚禄山没了主意,大将军怕义母,他也怕啊。


“要不,您出门躲躲?”


他抓耳挠腮,也没想到别的法子。


徐骁也是发愁,一直在军营待着不是法子,他家王妃聪慧得很,时间一长定会有所察觉。


“你义母一向把凤年看得重,就连黄蛮儿也比不上,这事不告诉她,是怕她慈母心作祟。”徐骁吃了一盏酒,闷闷不乐。


褚禄山极有眼色的提起酒壶,为徐骁斟满了杯,劝慰道:“义父的心,禄山明白。”


酒入肠,犹如烈火掠过。


吃了几杯,徐骁便撂下了杯盏,起身道:“不喝了,老子要回家。”


褚禄山作势去搀扶他,被他挡开了,下一秒却回转半边身子侧望着他道:“随我一同去见你义母。”


容不得褚禄山拒绝,徐骁已先一步走了出去。


褚禄山端起面前的酒,猛灌了一口,忍不住爆了粗口。


抱怨归抱怨,酒喝完了,他还是提了提裤腰带,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


王府,梧桐苑。


庭中立有一棵梧桐树,是王妃早些年亲手栽种,如今已枝叶繁茂。


徐凤年出生前后那几日,神鸟入梦,醒来时见庭中梧桐开花,古语有言“凤凰非梧桐不栖”,这才有了‘凤年’这个名字。


“禄山。”吴素笑盈盈地望着他,招呼他一同坐下。


褚禄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罚跪在院中青石板上的人,摸着后脑勺,尬笑道:“义母知道我的,粗人一个,不懂茶。”


吴素凝眸看他一眼,不再言语,低头侍弄茶具。


半晌,才悠悠道:“凤年嘴刁,也不知能不能吃惯西楚的茶。”


褚禄山不敢多言,像块木头似的站在树荫下。


烈日当头,徐骁脸上热汗直流。


他双膝跪的酸麻,见王妃语气有所缓和,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。


下一秒就被吴素发觉,狠狠地瞪了一眼。


徐骁缩了缩脖子,正要挪动回去,就听到他家王妃慢悠悠的吩咐道:“扶你家义父起来吧,本来腿脚就不好,再跪下去就真成瘸子了。”


徐骁大喜,不等褚禄山过去扶,自己飞快地爬了起来。


他左腿有伤,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病根,平常走路时不显,时间长了他都有些忘了。


褚禄山见事有缓和,冲义父使了使眼色。


徐骁心领神会,挥挥手让他偷摸着离开。


褚禄山一只脚刚要就跨过梧桐苑的门槛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是闭眸品茶的王妃吴素。


“过些日子,你去趟西楚。”


“夫人!”


徐骁唤道,却说不出反驳的话,只得点头。



姜姒最近非常不开心,因为一个人的出现。


早课已经过了半个时辰,青鸟侯在殿外,迟迟不见姜姒起身,她再次扣响了房门,轻声道:“殿下。”


房内无人响应。


青鸟一脸无奈,却也无可奈何。


她家公主脾气犟起来,谁也劝不动。


一直安静站在她身后的白衣少年突然走了过来,他敛眸道:“我来吧。”


青鸟退后几步,目光注视着尚未及弱冠的俊俏少年,只见他环顾四周,走到了一扇窗户前,伸手轻轻一推, 而后一手支撑,一跃而过。


殿内很快传来姜姒满是怒气的叫喊声,“徐凤年!”


声音之洪亮,震得他耳朵疼。


徐凤年捂着耳朵,视线从床榻上飘过,落向别处。


姜姒整个身子都缩进了被褥中,闷声怒骂道:“滚出去!”


日光侵入殿内,洒在少年身上,如春日盛景。


徐凤年走至殿门,抬手拨开门闩,门外候着的侍女在青鸟的指引下鱼贯而入。


姜姒听见断断续续的脚步声,气到不行,但还是乖乖地起身任由宫人侍弄。


她的坏脾气,只对徐凤年。


徐凤年等在殿外,他素有耐心,任小泥人今日再如何折腾,就算是绑他也要绑她去学宫。


姜姒一读书就容易犯困,从少时就如此,长到十三四岁这个年纪依然如此。


太傅讲的极好,她在底下睡得也极好。


睡梦中,她将徐凤年压在身下猛揍,揍得他鼻青脸肿,难看极了。


未等她狂笑出声,就被人弄醒了。


徐凤年手拿戒尺,坐在她身后。


方才那一下,砸在了她的右肩。


她皮肤娇嫩,只轻轻一下,裸露的肌肤便微微泛起了红。


徐凤年望见她眼尾泛红,心知自己确实下手重了,有些心虚,偏转视线不敢看她。


却听得她喃喃自语:“果真梦中所见都是反的。”


余下的时间姜姒强撑着精神,倒也没睡着。


她怕徐凤年去跟父皇告状,母后说了有些事得忍。



夜色幕垂,姜姒卧躺在床榻上,衣衫半解。


青鸟指尖抹了药膏,轻轻涂抹在她左肩红肿的地方,万分心疼,“殿下受苦了。”


姜姒侧了侧身子,解开了外衫,露出大片雪白肌肤,细腻如玉,腰腹处却有青紫痕迹。


这伤痕是坠马所留,肖统领不知姜姒幼时曾从马上跌落,每每都极为严格。


之前的骑射课上青鸟会特意提前挑选一匹脾气温和的幼马,而这次姜姒却主动挑中了一匹烈马。


青鸟在场外看得心惊,走了没半圈,果不其然烈马使了性子,姜姒控制不住,几欲从马上跌落。


幸而徐凤年会些武功,飞身救了她,这才没酿成大祸。


楚皇震怒,罚了肖统领,禁足了姜姒。


独独赏了徐凤年,这才是叫姜姒不开心的根源。


她身上的伤多有一半,是因为他的缘故,而那家伙却毫发无伤。


“有些疼,轻些。”姜姒皱眉道。


青鸟点点头,好不容易上完药。


正欲开口,扭头却看见姜姒人已经睡着了。


她起身为她盖好被子,熄了殿内烛火。


殿外,徐凤年已站了许久。


“人睡着了?”他启唇问道,身上还是白日那件衣衫,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。


青鸟朝他行礼,微微垂首,“公主好眠。”


徐凤年‘嗯’了一声,手提宫灯,人便要离去。


“世子!”青鸟喊住了他,奉上了手中的膏药。


徐凤年不解。


青鸟指了指自己的右脸,然后道:“公主自小力气就比常人大些,世子还是用些膏药吧。”


徐凤年摸着半肿的脸颊,姜姒力气再大也是个女子,疼倒是不疼了,只他还不曾照过自己的样子,观如今青鸟言行,恐怕这一巴掌他挨得不轻,“多谢,不过,这伤还是多留些时日好,明日你家公主醒来,看不见我脸上的伤,恐怕会更加生气。”


青鸟被堵得哑口无言,本想说她家公主没那么小性子,但又转念一想,碰上这位北凉世子可就难说了,便不再多言,目送人离开。


殿内一室漆黑,床上的人翻了个身,陷入了一场梦境。



翌日起身,枕上被泪沾湿了大片。


她磨磨蹭蹭不肯起身,青鸟无奈,这时有人来禀,“世子到了。”


姜姒闻言,猛地一下坐起身来。


青鸟为她梳洗更衣,手上动作不停,嘴里也一直嘟囔着,“陛下还真是了解公主,为您选了这么位‘好伴读’。”


姜姒困眼蒙眬,脑子却异常清醒。


这宫里大概也就只有青鸟才会觉得,徐凤年当真是来给她当伴读的吧。


她跟徐凤年都是棋盘上的子,受布棋之人的摆布。


书案上堆满了姜姒练过的字,歪歪扭扭,丝毫没有长进。


徐凤年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去,只淡淡的说了句,“这么多年了,你的字竟还是老样子。”


“你倒是很不一样了。”姜姒注意到他脸上的掌印,微微泛着红,心情大好。


“哪里不一样了?”他放下字帖,抬眸凝望着她。


姜姒扭过头,嘟囔道:“更加不讨喜了。”


徐凤年听见了,置之一笑。


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匕首,投掷给她。


姜姒眼尖,伸手接住,是她的神符。


“黄蛮儿怎么把神符给你了?”见到老朋友,她很是高兴,却也忍不住发问。


“我抢来的。”徐凤年冷笑道。


姜姒不信,黄蛮儿待她也好,但比不上待徐凤年的好。


徐凤年是他哥哥,而她顶多算是一个短暂的玩伴。


这点区别,姜姒心里头还是有数的。


姜姒一时找不到地方放置神符,想了想,顺手将它插在了发间。


如画美人,顿时杀气腾腾。


她曾翻阅过听潮阁几乎全部的武功心法,唯独对剑道情有独钟。


没有师傅教她,她就一个人琢磨;没有一柄合适的剑,她就拿神符练。


虽有所小成,却难跟真正的高手相提并论。


徐凤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剑意,无端想起了母亲的那柄剑,跟随母亲去吴家剑冢时他曾见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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